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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梨园戏《董生和李氏》[转载] [打印本页]

作者: 玉笛书生    时间: 2010-11-1 15:51
标题: 梨园戏《董生和李氏》[转载]
梨园戏剧本《董生和李氏》,许多人的心里甚至激不起多少涟漪,更不必说情感的波涛。然而,走进剧场,走进王仁杰色彩缤纷的古典戏剧世界,不由得激情澎湃,拍案叫绝。是什么原因使观众的心灵受到巨大的震撼?是巧妙的舞台艺术!即演员出色的表演、会说话的灯光、会倾诉的色彩,这三者合成一个完美的艺术境界。
格洛托夫斯基说过:“剧本本身不是戏剧,只有通过演员使用剧本,该剧本才变成戏剧”。演出的第一个因素是它的解释者——演员,演员载负着动作,没有演员就没有动作,也就没有戏剧。演员是活的、运动的和造型性的,它具有三向度,舞台总体设置必须考虑演员的因素。爱德温•威尔逊在《戏剧世界》中强调:“演员是戏剧的心脏和灵魂,演员以现场表演的方式,直接地把戏剧活动跟观众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并将戏剧和电影及其他影像艺术区分开。只有当男女演员登场献艺的时候,剧本上的对话,剧作家所创造的性格,以及布景和服装才获得生命。”《董生与李氏》演出的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得力于梨园戏著名演员曾静萍精湛的演技。是她以自己的形体、语言、情感等工具,在舞台上创造出一个不同凡响、色彩照人的寡妇李氏的形象。
   素有“擅写寡妇戏”美誉的王仁杰,他笔下的女性,既温柔端庄又富于教养,都有一种生命的自然性和直接性,而且精神上、气质上有一种“巾帼不让须眉”之大气,特别是寡妇的内心情感,更是一个别有洞天的后花园,比起其他女性,她们的情感经常更强烈、更细腻、表现方式更曲折委婉、富于经验而又引而不发,既冷若冰霜又如火如荼。曾静萍的表演入木三分,她把一个满怀渴望、矛盾、喜悦的寡妇表现得有滋有味、风情万种,她精湛的演技表现在她能够淋漓尽致地表现同一人物在不同时空的心路历程和人性本色。早期,“蛾眉粉黛”、“青春貌美”的她嫁给年迈体衰、粗俗自私的彭员外作续弦,此乃人生之不幸,可悲可叹;彭员外驾鹤西归,李氏顾影自怜,每每“角枕泪痕湿,五更钟鼓独自伤”,“满目芳草萋,越割吊愁肠”,此乃不幸之二,可哀可泣;董生如影随形,严加监视,不解风情,李氏虽“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然而还是“一江春水向东流”,此乃不幸之三,可气可愤。戏剧艺术所要表现的是一种被压抑的情感与感觉,并以独特方式将其释放出来。只见曾静萍扮演的李氏忽而颓然步软,东风无力;忽而潸然泪下,愁肠百转;忽而翘首企盼,意乱情迷。曾静萍能够把握好每个时机,充分策动每一个温情因子,潇潇洒洒地攫住每个观众的心灵,让观众心痛、兴奋、怨恨得几至不能呼吸。而后从第三出开始,哀怨痛楚的李氏不见了,一个热情奔放、冲破传统的束缚、理性的樊篱的青春寡妇,站在观众的面前:隔墙有耳,吟诗传情,略施小计,请君入瓮,心如死灰的寡妇复活了。戏演到此,观众看到的是一个血肉丰满的寡妇,热烈、勇敢、大胆、狡猾。戏剧演出的成功或失败的奥秘在于演员。曾静萍正是通过其演员艺术的天才发挥,缥缈的情致,迷离的眼神,动情的话语等,巧妙地接通了与观众的精神通道,吸引了观众的注意力,激起观众的热情和想象,并随着演出积极地作出情感反映与参与,同时也启发观众创造性地看戏,展开想象的翅膀,飞越围墙,作一次赏心悦目的神游。曾静萍高超的演技,已经成为载负观众神游的一片魔毯了,我们不知不觉而又无法拒绝。
   曾静萍精湛的演技还表现在:她能够充分调动对手的感情。一台戏是一个整体,角色的创造离不开互相间的刺激与配合。在戏曲表演中,角色之间的配合,各种动作的衔接与过渡都有一定的成规,大凡优秀的演员,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即动作连贯得体,好配戏,容易调动对手的感情。主要演员之间应该有一种默契,互相探索,互相判断。演员与演员之间的交流,是通过动作与反动作的方式进行的。从演出可以看到,董生的成规逾礼,监守自盗,以至最后与李氏双双回归到人的真实状态,这一切都是在李氏,曾静萍扮演的李氏的不断刺激,不断诱发,不断强化,逐渐呈现出来的。演出时,扮演董生的龚万里,必须从曾静萍的动作中,切实感受到这种刺激,才能做出适当的反应,把戏演下去。而曾静萍也必须适时地给对方以刺激,该强则强,该弱则弱,该收则收。金山在《我怎样演戏》一文中指出:“表演上的准确性,不在于外在的举止,而在于人物思想感情闪耀的瞬间。这种闪耀的瞬间,独自一个剧中人是演不出来的,必须和同台剧中人的思想感情相互联系,相互影响,相互传递与接受,最后发展到两个剧中人的思想感情针锋相对的瞬间,才会出现。”可以这么说,在曾静萍的刺激、牵引、映照下,董生的迂阔却儒、憨厚耿直、酸腐十足益发鲜明有趣。文艺批评中常有写情易,写趣难之说。有情的不见得有趣、耐看。曾静萍的过人之处,在于能把一个老腐的题材表演得妙趣横生、齿颊留香。
会说话的灯光是调动《董生与李氏》一剧令人兴奋,感人肺腑的因素。灯光最初只是用于照明,后来,随着灯具和调控技术的发展,人们发现灯光不仅是一种令人振奋的技术,而且还是一种艺术了。它可以用来制造环境,刻画人物,渲染气氛,解释剧情。美国著名舞台设计师、导演罗伯特•埃德蒙•琼斯认为:灯光充满幻想,同时又精确、微妙、有力量、极难掌握。戏剧不是一部从序幕直奔终场的引擎,而是一个活的机体,灯光是构成这种活力的组成部分。诚然,舞台灯光具有几乎是神奇莫测的灵活性,它占有各种不同的清晰度,各种色彩的可能,调色板上所有各种微妙的变化。它可以产生阴影,像音乐那样在空间布满颤动的和谐。在舞台上,灯光的作用很大。按用途分,有照明光、形象光和情绪光三大类;按光源和形状分,可分为平光、侧光、顶光、圆光、闪光等数种。另外,光还有冷暖、强弱之别,光的色彩、亮度、落点配合不同,引起的情绪反应也大不相同。灯光设计的范围包括光的色彩、亮度、分布、切换以及光源、灯具等。试看第三出“登墙夜归”和第四出“监守自盗”。
   李氏叫梅香先去歇息,一个人走到窗前。此时,月华洒满庭院,荧荧榻前灯,隐约可见帘幕后面的李氏形单影只、孤苦伶仃,但光的色调依然显出一些暖意,以衬托李氏孤寂而又满怀憧憬的心情。忽然,登墙夜窥的董生一时失足,从椅子上跌倒,发出声响。梅香闻声披衣大叫:“夫人,夫人,有贼!”李氏惊喜而又习惯地把灯捻亮,至窗前,作镇静状,嗔怪道:“是猫在咬老鼠,有么贼?”梅香复睡下,灯光又黯淡下来。料事如神的李氏,明知董生就在旁边,只见她提灯出绣房,轻轻地把门关上,嫣然回眸一笑,步月到西厢,李氏手中的灯光是暖色调的。而此时,一束光照在董生身上,惨白、萋冷、夹杂着准备行使捉奸神圣职责的董生的唱词,“一对野鸳鸯”“李氏呀,李氏,我好恨你,好恨你呀!”渲染出董生内心的紧张、愤怒和捉奸的彻底、坚决。待董生闯入李氏房中,李氏点燃灯火,屋内亮如白昼,白得刺目耀眼。这时灯光的节奏变化,随着戏的情节进展,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董生的汗颜、尴尬、无地自容与李氏的光明磊落的挑战和大胆的表白交相辉映。一番大快人心的痛骂之后,灯光变得温暖、迷离而热烈,映衬着无限娇羞的李氏脸上的红晕,此间万千仪态,尽在不言中,全剧达到了高潮。随后,万籁俱寂,舞台上灯光重又恢复到较暗的氛围中。
   灯光的明暗强弱对比和迅速转换,使戏剧生辉,凸显了环境的特点,渲染了气氛,同时会说话的灯光也像运用语言一样,为的是阐明思想和感情。灯光成为工具,一种表情达意的手段,就像画家手中的笔,雕塑家手中的凿子,或者是音乐中的一句短句。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灯光的解释功能具有很强的主观性。《董生与李氏》的强烈的艺术震撼力,很大程度上来自灯光的运用。综观全剧,前两出灯光较阴冷、凄清、黯淡,我们看到更多的是死亡、自私、悲哀、束缚、痛苦、孤寂……。后两出灯光先是暧昧,而后热烈、大胆、温暖……,它意味着世界的改变,人生命运的变化。与其说是主人公情感的变化,命运的重写,不如说是一种主观投射,更多地表现了设计者对剧情的解释。这种包含着艺术家的生命体验,能够引起观众思考的用光,是令人难忘的。
色彩的抒情性也是《董生与李氏》演出获得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在舞台艺术中,色彩和灯光一样,也是最有力的解释手段。当代西方许多著名的舞美设计,都以灯光和色彩方面的创意而脍炙人口。捷克的舞美设计师约瑟夫•斯沃博士(1920——2002),他为欧美一些大剧院所做的舞美设计,充分利用了灯光和色彩的妙用,努力营造“心理空间”,追求诗意,具有很强的主观抒情色彩,影响极为深远。戏曲是色彩的艺术,世界上没有哪种戏剧像戏曲那样高度重视色彩。在戏曲舞台上,色彩就是戏曲艺术家和观众进行对话的一种独特的文化语言,这种语言有着特殊的多方面的表现功能。
   色彩有极强的装饰功能。人的眼睛有接受和处理多种色彩信息的功能,本能的实现可以使生命体获得快感。戏曲舞台上的色彩,旨在把人物以及人物活动的环境,装饰得更加漂亮、突出。《董生与李氏》一剧,用得较多的是冷色调,间或用黄色和红色加以点缀。这些色彩较多地体现在人物的化妆、服饰和场景上。色彩也具有别异功能,可以别行当、别尊卑、别长幼等。色彩还具有褒贬功能,公忠者赋于正貌,奸邪者刻于丑相,是戏曲人物塑造的重要原则。梅兰芳说,戏曲人物一出场,就要给观众一个明确的人品概念,正直的或奸邪的,善良的或丑恶的,一望而知。戏衣和脸谱色彩都是有这方面的功能。《董生与李氏》一剧中,董生、彭员外、李氏、小鬼等人物形象,人物的善恶、正邪都穿在身上,画在脸上。值得强调的是,戏曲舞台的色彩还具有象征和抒情的功能,除了象征人物性格之外,还用以象征吉凶和人物的心情。《董生与李氏》以黑色象征凶煞灾异,白色象征清贫高洁,红色象征热情希望、幸福喜悦。色彩既可以象征某些观念性或抽象的事物,也可以通过联想的方式,唤醒人们的想象,达到抒情的目的。《董生与李氏》从第三出开始,红色点缀是最引人注目的,它一改此前的灰色调、冷色调,使人物与活动环境充满了希望与温情。红色的灯光,窗外的红花,灿烂的笑脸,还有李氏一件隐隐约约地露出的火红的贴心小背心,这一些在灯光的照射下,都以不可抗拒的力量迅速燃烧,吸引观众的眼睛。它在诉说一个死亡、悲哀、痛苦之外的遥远的神话;它是那么热烈,以至激活了腐儒沉睡了几十年的禁欲;它是那么勇敢,面对鬼魂据理力争,捍卫了人之所以作为人的起码的尊严。这是人性的光辉,这是自由的呼唤。观众的心灵因此获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涤荡。美哉!壮哉!
除了演员的精湛演技、舞台灯光、色彩的巧妙设计,该剧在语言运用上,王仁杰努力吸收和提炼闽南地区人民的口头语言,不避俚俗,自然、真切、质朴,没有藻饰堆砌的痕迹,宾白通俗易懂,曲词鲜明生动。有时明白如话,有时锤字练字,富有诗情画意,其言曲尽人情,字字本色。李氏的热烈多情,董生的迂腐酸痴,都在富有个性化的语言中得到充分的表现。
   《董生与李氏》是福建省梨园戏剧团奉献的梨园古戏,它就像一座精心设计的树林,藏露得体,疏密相间。探索是无止境的,若干年后,随着无数次的改革与创新,我们相信,当再次观赏其间,我们更会觉得佳境成趣,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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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冷月    时间: 2010-11-1 19:54
赞一个……
作者: 冷月    时间: 2010-11-1 19:56
只是,这篇文章写的好专业的口吻……
作者: 风清朗    时间: 2010-11-1 20:10
回复 1# 玉笛书生

我郁闷啊,受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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