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珠帘寨》李克用观察笔记

春光懒胖倚微风

《珠帘寨》李克用观察笔记
喜欢，精彩1
李克用其人2
重难点3
微妙的理解·江湖笔记4：
在此整理一下目前学习杨宝森大师版本的音频时，遇到的关卡和破关小妙招。（持续更新^^）

1
《珠帘寨》这出戏，据考从有影片录音资料伊始，就已经是成熟的老生主场戏了。李克用的戏曲形象诞生始为净，后逐渐改老生形象居多，虽然形象大改，但一些花脸的气质还是保留了下来，这也是李克用区别于大多数老生的主要原因。从唱腔、做功，到行头、舞台调度，都彰显着古朴大气，紧张不失平稳，冲突与诙谐并存，急缓张弛有度，文武兼具，可谓是十分平衡、十分灵机。唱腔念白板正稳健，对手戏又很灵活，太好看啦。
其中，解宝这一节选段落的基调是暗流涌动的、笑着脸周旋的，李克用和程敬思两位可谓是各怀鬼胎（？）各有算盘。程敬思奉旨请兵，背负圣命，礼貌周全，藏了八百个心眼；李克用早有预判，假装开朗，亦是做足面子（一半面子是做足了滴。）
开场盛情款待温言相迎，堵不成话当即拉下脸来，可谓是PUA大师。非常接近“休怪本大王不客气，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话术，但是李克用话还是没有说死，留了一线。说李克用这人匪气，但他又感念程敬思救命之恩；说不上冷漠寡恩，从听闻李嗣源的报告后他当即决定出兵的行为来看，建功立业兴复唐室是李克用心中的正道。一来山（天）高路（皇帝）远，与世隔绝：“红尘一点不到处……好不快乐！”；二来唐王一怒贬斥本良将，实在是当初心如死灰；三来是老儿命该丧；四来弟兄得团圆，所以呢你就不要回去给那个不讲理不长眼的皇帝打工，就在沙陀国，我给你赋个闲职，养养老挺好的不是么。
到底派不派兵，他这厢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来，那边紧接着就报程敬思恩官亲自大驾光临了。虽说沙陀国土皇帝当得痛快，但是唐室那边把李克用看得透透的，程敬思于他有恩，怎能不给面子，再说这是打心底真的誓死不效忠唐王了吗？给足了排场，请回宫吧。不过一句话让我回我就回，孤也不是不值钱的老头，不能叫唐室看扁了。这么一盘算，即将到达的恩官也不单纯就是恩官本人了，在程敬思的身后，李克用可能看见了埋葬心中的神圣大唐，同时还看见了唐皇室那德不配位的嘴脸。
因此这一场首战程敬思，李克用采取三步走战略，首要目在和平堵话，退而求挖墙脚，和稀泥和平拒绝派兵。上来先摆明沙陀国首领educated＆civilized文明人的态度，请恩官。坐定后，祝酒前，太保传令把队收，先来个下马威：第一步，展示兵权在我手，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就紧张起来了。紧接着开门见山，孤与贤弟叙一叙旧根由，开始长篇大论，推心置腹，将我心比你心，拉近距离，气突和缓。说到了前情，唐室国舅他笑孤坐席不正礼貌不周，简直uneducated＆uncivilized，克用激愤了起来，几欲先走之时把国舅爷抓将过来，往下一丢，摔死了。这里话锋一转，意在用跌宕起伏的话术，制造分别多年李克用的棱角似乎被边疆琐事磨平了不少的假象，使有备而来的大唐恩官前一秒还沉浸在缥缈久远的回忆中（虽然程敬思不一定，实际察言观色，忙控场中），下一秒就被泼了一盆冷水，暗示岁月流逝，此仇历久弥新。气氛再次紧张，此乃堵话第二步。接下来又回转平和，叹一些“英雄失势”，装不知道恩官来意：恩官怕不是和我一样吧O.o！真是落花时节又逢君，哥懂你的。第三步，给台阶下，咱们喝酒吧。
两人各自一段原板和流水唱下来，程敬思直言“一来搬兵顺带问安”，这就不好办了。于是李克用又摆出高高姿态，开始嘴硬了，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贤弟饮宴且饮宴”，敬酒很好你多多地喝吧，要是提起不该提的，“孤不耐烦”。第一次提，明面上先拒绝你一下哈。
但是很显然，程敬思的确有备而来，胸有成竹，拿出“诚意”，第二次请兵走利诱路线。
小陆有详解，这里放个传送：*  
http://www.guangyuxiqu.com/forum.php?mod=viewthread&tid=115601&extra=page%3D1
这宝物好，好就好在不仅价高，而且物美，而且给足了体面，想必那二位皇娘也能入眼。于是再与恩官周旋一局，“明明知道装不解，假意回头问开怀”，听听看唐室给出的最高谈判条件具体是什么样的，好进一步拿捏对方。这里西皮流水开始呈现推拉之术。“年纪迈，血气衰”，你看我这身手矫健的样子，实在是太年迈了，一拒请兵；“昔日有个姜吕望，稳坐钓台不下来”，下不下来要看诚意如何了，二拒；“一马踏入唐室界，万里乾坤扭转来”，我知道我上阵就能扭转乾坤，所以我不上，唐王晏驾你再来吧，字面意思，三拒请兵。推拉不过是推拉，程敬思也感觉到这局没下死，李克用没有明确拒绝财物，于是再提，“问千岁此宝爱不爱？”这时李克用看起来疯狂动摇了，定住，脸色变幻莫测，值得玩味；程敬思此时也感觉胜券在握，脸上有点半场开香槟的意味了；“念贤弟千里迢迢路远来……受之有愧”客套话说不满四句，李克用就一脸理直气壮地叫人“一礼全收往后抬”。最后遭遇强硬手段，这就轮到程敬思脸色微妙。B站辣评“标准的秀才遇上兵”，私以为贴切。即使后文二位皇娘登场时画风扭转，李克用才开始ooc爽快打脸，前期气氛铺垫到这里，也让人下了一层冷汗，这事儿黄了，没得办。因此本段的基调就是先徐后进，先平后起，激烈之后“咣”戛然而止，焦灼后直接坠入冰点。

2
李克用其人，年迈尊庄，所向披靡，使人闻风丧胆（程敬思评）。坐席不正，礼貌不周（五凤楼，国舅段文楚评），可见不拘小节，举止狂放。分别数年，以礼款待恩人，可见看碟子下菜知恩图报，讲恩义。最具反差效果的性格色彩莫过于惧内，同时也是程敬思沙陀国搬兵成功的关键；开场白对着空气表白，三四五六句就提到了二位夫人，可见真心❤。先听闻大太保李嗣源报唐室统治危机，火急火燎就要遣兵救驾；转念又想起过去的不愉快，实在屈辱，于是原令追回，看得本剧唯一坦荡开朗正人君子李嗣源非常困惑。对待程敬思，心怀感恩，见面三句不离恩官，但碍于提前知晓来意，便假装开朗，直到程敬思亲自表明来意，才拉下面具，不讲情面了起来。阴晴不变，看似直率，实则老奸巨猾，老江湖，地头蛇，黑涩会。虽有官称，但早已放浪形骸，江湖豪杰意气，“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不是忧君，而是建功立业的执念作祟。不能说没有那么一点点口是心非▼_▼。他那一把扇，开来合去，顺着话锋转弯子抹角，不同于孔明观山的从容洒脱，不同于林冲游春的英气儒雅。与其说是为了制造一点“不显山，不露水”，不如说是八百个心眼子幻化成型，宽厚长者和凶形毕露，不过执扇开合之间。

3
看了学习的视频资料之后，第一个想法是“果然很帅”，第二是“太难了”，第三“好有意思”。看到精彩的地方，就是最难以消化呈现的。最遗憾的不是“这里好难学，表演不好”，而是学不好，结果被优化，大家都很难过。遗漏掉任何一个出彩的点都会遗憾一点点，因此更要不留遗憾地认真学，用心揣摩，不要辜负所有人的努力。很高兴的一点是这学期学戏心态完全变了。与其说是成为一个大三的老社员，感觉更像第三次作为新人，加入一个剧组从头学习。不再关注我唱得结果是什么，大家对我的反映一致地好吗，而是关注我学到的是什么：是填了一个错坑，还是纠正了一类错误。同样的重点，学过一次之后，下一次就应该轻车熟路更快化解了，譬如《珠帘寨》“三大贤”的“个”和“大”的劲头，和“太保传令把队收”的“令”和“把”的劲头，类似的重点，一样的难唱orz。但趣味就在于此。搞定了，其实不一定是真搞定，可能是殷师放了我一马（思考），总是有不断向对味的标准靠近的余地，简直和练书法一模一样！然而有时候唱着唱着，重复着自己输出的版本，会短暂地失去明辨是非的能力以及正常的耳音，因此要保持输入。本人最最最大的问题莫过于咬字，和劲头。殷师一直在给我纠正咬字，示范一些地方的劲头，非常辛苦，叩谢orz。讲究的其实就是“外松内紧”，听起来像是先紧后松、或者先松后紧。我理解，不是“先慢后快”或者“先———后~~~~~~”，但是最终大多呈现以上两种错误示范，偶尔夹杂一些概率正确唱法。这东西应该不单靠重复练习提升正确概率，不然很可能就是在固化自己的固有理解。殷师指明道路是要不断模仿录音，感觉实践起来非常有道理的。
身段可以说精彩纷呈。这一段李克用扇不离手，要耍地好看，又不要喧宾夺主；髯口对于一个转行老生的暴躁角色而言，又是一大传统看点。我已经能预想到，演得不好的话我将再现热锅上的蚂蚁、踢毽子等一揽子精彩错误身段，那实在太糟了。李、程、大太保一齐跪席间饮酒的身段，还有“一马儿踏入唐室界，万里乾坤扭转来”，想想就很激动。

4.1
江湖笔记·原板
1950香港杨宝森汪正华版本《珠帘寨》，杨宝森当时音色亮，但又很正很舒畅，对于余派学习者有很好的借鉴价值，要揣摩内在精气神。最大的感受是清清爽爽，毫不含糊。
开头一句散板，“太保传令把队收”，一要有湖广音的感觉：“太保”的“太”切忌含糊，个人心得是开口前不要过度蓄势，否则很容易把精神先泄掉了，或者另一极端用力过猛= =。二是“令”“把”“收”仨字为例，劲头本身就各有不同，同时要注意腔对不对。
大一新生联谊的时候，我学的是《卖马·耍锏》站立店中用目洒那段，隔壁学的三家店，当时我朴素的审美觉得三家店那段实在是脍炙人口，曲调婉转；卖马就有一股很浓重的不知道什么神秘韵味，但是绝对不是“旋律”层面的东西……后来知道了中州韵湖广音，明白是什么了。因此，光靠朴素的音感学唱的结果就是永远不知道自己唱得对不对，因为自己给自己的评价标准也只是“对不对”，但是从哪几个维度评判，心里是没有谱的。那个阶段唱什么都感觉和原作貌合神离，乍听很对，但是对于原作稍微听过一耳朵的都知道不对劲。
人物性格的通过唱腔表达的方法：在技术的呈现上就是通过唇齿鼻喉舌。咬字的感觉和气息分别起到关节和筋肉的作用。唱戏不是喊嗓，虽然要靠气顶上去，但不是比嗓门大小。路要通，气要顺。看了第一场的几位老生的节目，意识到和一直在唱没落下过的社员相比，不保持一直唱最大的问题就是口齿不清（是说本人的问题）。

4.2
江湖笔记·感情处理
本折李克用的感情在“大王心情舒畅”和“大王情绪激动”之间来回切换。李克用的威严是一种“不怒自威”、“阴晴不定”。如果简单处理成“激愤”，就过于扁平了。学者张函菡曾经提到过关于“什么是演戏”的问题，她分享了这样的观点：恰当的感情是表演出来的，而不是演员认真调动自己的感情。
因此表演要抓一个角色，而不是光演一种感情；一千个人的乡愁是不一样的，伍子胥就没有杨延辉心中的愧疚。同一种感情对于不同人当然是不一样的，而有人在一千个角色的乡愁里面只演自己的乡愁（是说本人的问题）。
二编：要有劲头。劲头是在唱得熟练的基础上琢磨出来的；念白要张弛有度，从呈现形式上看，不是朗诵、从技巧方面上看，不是恶魔低语、自言自语、高声尖叫、“我有一句答话就等你问出口了”这类奇奇怪怪的东西（是说本人的问题）。就这一点我发现社里经常看戏的社员都挺好的，感觉对于我这种念白门外汉来说，“挺上道的”（？？？）：得出一个结论，就是要想念白有进步，不多看视频多看演出是不行的，这个不能光拉那两三秒的进度条复制模仿。

春光懒胖倚微风

风清朗 发表于 2023-1-15 22:04
稳重，别慌，唱的扎实大气，身上别乱动，但也要潇洒，要自然灵动。这挺难挺矛盾的，要多练

好德还有台步圆场要多溜达多走路了！(^^ゞ

风清朗

稳重，别慌，唱的扎实大气，身上别乱动，但也要潇洒，要自然灵动。这挺难挺矛盾的，要多练